一个流于俗套且酸不拉几的文。
OOC慎点。
原梗来自我自己,开头魔改自 @段寒酥。
文前铁锤警告,题文严重不符。
人生五味之“酸”。 @黄镜 替镜哥还债了。这个系列终于写完,不过也彻底被我给写熄火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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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你果真不肯让步?”
“老师说过,用思考代替发问。”
一来一回间,已是剑拔弩张之势。上官鸿信眼神炽热,抓住俏如来的左手腕。而后者丝毫不怕他的虚张声势,另一只手还在随身的工具箱里摸索。
“师弟,我若怒了……”
“找到了。”
俏如来笑眯眯地找出两个锤子,在上官鸿信眼前展示起来:“师兄你看这两个成吗?”
锤子一大一小,黑黢黢的锤头低调内敛,一看就很有分量。
脑子里飞过诸如“入室抢劫犯丧心病狂,主人多次反抗惨遭重物重击大脑致死”、“双方交涉失败,雇佣工人失手砸死甲方”的新闻头条,上官鸿信沉默地和锤子对视片刻,终于松放手,冷冷地丢下一句:“成。”
咬牙切齿中饱含对命运不公的悲愤。
“好嘞,那讲好了小锤四十大锤八十。你要在哪做壁橱来着?”
上官鸿信觉得很悲伤。
再度返回曾经求学的故地,住处因为长期无人打理,各种问题不断。与其到处补漏,不如干脆全部重新装修。他联系了自己的老乡兼研究生时期的师叔凰后,拜托找一家口碑不错的装修公司。结果凰后说锋海和黑水城两家老牌又在打官司,已经帮他约好了正气山庄公司,让他在家等着上门好了。
大概是忙着出新书,凰后也不容上官鸿信发表感谢或者其他就挂了电话。
十分怀疑正气山庄什么时候还承接装修业务的上官鸿信抱着侥幸心理等着装修工人上门,但在开门的那一刻他这点侥幸就破灭了。
来的还真是自己以前的师弟俏如来。任他舌灿莲花也砍不成价,甚至还被铁锤警告,气得他特意搬出来的电风扇都忘开了,坐在椅子上敲着老寒腿。
照理说师兄弟久别重逢是该好好叙旧。
上官鸿信从踏上回程的时候就知道和俏如来见面是必不可免,因而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以应对各种情况。可是时差还没倒完就被对方杀上门杀了个措手不及,他忽然被点了哑穴,失语了。
“师弟啊。”他试图讲讲道理。
回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锤板材声。
欲做新壁橱,必先拆旧的。俏如来在那边敲着柜门,大锤沉闷小锤激越,双重奏更是惊心动魄。上官鸿信都不用学冥医前辈拿个算盘,光是听声响,心里的计价表上数字一阵狂跳,额头上的青筋也随着数字变化而一跳一跳。
终于到了一个计价表承受不起的数额,上官鸿信猛地站了起来。
“俏如来。”
“在。”俏如来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最后一锤落下去,一块飞起的碎片脱离了柜子本体直接擦着上官鸿信的头发丝飞过去。
这要是给刮到脸非得破相不可。
“师兄有什么高见吗?”
上官鸿信诚恳地说道:“我觉得你这个新发型挺好看的。”
被夸奖的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显然对花言巧语免疫。
整个卧室的地面已经是一片狼藉。木屑和碎片落得满地都是,好好的柜门也被锤的惨不忍睹,这种环境铁定是没法睡觉了。
始作俑者这时候不紧不慢地收拾起他带来的工具,上官鸿信感觉大事不妙,问道:“师弟,你就这样收工了?”
“不然呢?”俏如来合上工具箱,拨开挡在面前的人,往玄关走。
“我是按锤收费又不是按工时收费。”
上官鸿信看了看犹如飓风过境的室内,不抱希望地发出质疑:“那你也不能就来这么一会?”
俏如来已经走到玄关处,听到这话站住脚斜靠在门上。
“不是你先表示再也不要见的吗。”
人走远了,上官鸿信盯着墙角还没来得及开箱的行李,暗自想:师弟的头发虽然剪短了,但是喜欢记仇这点却有增无减。
该庆幸师弟来得如此迅速,否则他还得重新打包一次。
把躺倒的拉杆箱重新竖立起来,上官鸿信摸出手机翻了翻联系人列表。即使身在国外,这么多年他也从未放弃给曾经的电话号码缴费。
可惜的是这几年从未有人联系过这个号码,仿佛被遗落在通信网络的罅隙中,或者就该如往事佚失在尘埃。
所以当东门朝日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提示,惊得他一口咬断了泡面。
“喂,鸿哥?你诈尸了?”
“……”上官鸿信沉默了一下,“东门,为什么我离开这么久,你的话术还是这么令人智熄。”
上官鸿信当年走的时候大包小包,架势分明是把整个家搬空一去不回头。回来时只带着一个箱子,看起来轻便得可怜。
以至于东门和墨雪来接他的时候,都怀疑他在国外打官司输了所以才低调地溜回来了。
“鸿哥,人家都说衣锦还乡,怎么到你这有点不一样啊?”东门朝日在前面开门。
“我知道你肯定还是一样,”上官鸿信提着箱子走进去,阴森森地回道,“一样单身。”
打人就打脸。被戳到痛处的东门哀嚎一声。
墨雪跟在最后进家门,默默救援一次室友的场子:“没关系的,鸿哥。欢迎来到单身狗宿舍。”
上官鸿信:“……”
就你知道的多。
墨雪和东门没在公司宿舍住,两个人在外头租了两室一厅的公寓。上官鸿信前来借宿,墨雪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好,自己暂时搬去和东门挤一挤。
他是个有洁癖的人,能做到如此也算是侧面映证了三个人的情比金坚。
总算安置下来松口气的上官鸿信接过东门给的冰啤酒,易拉罐开启的瞬间发出短促的气音。
“这么说,你们家的事情处理好了?”墨雪抽了张纸巾擦拭啤酒罐的边缘和顶面。
“算是吧,财产公证和转移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鸿哥你现在是暴富啊,巨头级别了,怎么还跑来跟我们挤宿舍?”
不等上官鸿信回答,东门自己接道:“我知道了,是太久没见到我和墨雪了,来找我们联络感情。”
墨雪把纸巾搓成一团砸到东门脸上:“你心里能不能有点逼数。”
“开玩笑,开玩笑。”东门缩着肩膀躲过墨雪的攻击,“那你这次回来,俏如来知道吗?”
上官鸿信捏着喝了一半的酒罐,反复的动作暴露了内心活动:“本来是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
“我记得你和俏如来…也不是那种关系吧?”墨雪不太敢肯定。
“这才是麻烦。”
前任之间总规有个说法,他和俏如来之间连前任都算不上。说的冠冕堂皇一点两个人是同门师兄弟,说的隐晦些就是曾经的暧昧对象。
凡事讲究证据,而暧昧的好处就是随时都可以死无对证。
上官鸿信也曾努力往既定章程上发展,但二万五千里长征还没走到头他就不得不离开。回来准备读档,俏如来那边干脆已经替他打到结局,还是“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那种。
怪他当年走得太急,有些话来不及好好说清。
听完上官鸿信和俏如来这一遭正面交锋,最后竟以屋子被拆而告一段落,东门搔了搔头,安慰他:“可你还见是见到俏如来了啊,这总比他不见你要好吧?”
“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
“你不也没谈过?”东门瞟了一眼呛声的墨雪,“咱俩半斤八两。”
墨雪懒得多说,直接解释:“俏如来如果躲着鸿哥,说明他还在计较当年的事,放不下。可是现在他主动上门,那很有可能已经走出来了。”
平时寡言的人说话往往一击必中。上官鸿信烦躁地把空罐子倒扣在桌面上,起身往房间走。
“鸿哥?”
“倒时差。”
东门和墨雪互相看了看,墨雪道:“看我干嘛,去把你屋子收拾干净。”
上官鸿信调整生物钟的过程漫长而煎熬。他一会梦到大学刚开学时初见俏如来,这个师弟脸白得让周围涂了粉底的女生都黯然失色。那会俏如来头发还很长,说话柔声细语,背后看起来简直就是个仙女。
再一会又梦到今天的俏如来,头发剪到肩膀,眉目不再是男女莫辨,但依旧好看。柔软的笑容和冰冷的态度重合在一起,连同不同语气的师兄叠声连喊,上官鸿信不知该不该上前追过去,走一步也许是幻境,也许是深渊。
时光变更得最快,回忆却始终顽固。上官鸿信比谁都清楚。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踢了一下被子,成功把自己踢醒了。
昏聩中以为是小妹霓裳打电话来问,迷迷糊糊接了。
“师兄。”俏如来的声音让还没完全运作起来的大脑再次卡顿,上官鸿信把手机举到眼前确认了一遍,不是做梦。
也是,他电话卡都换了,霓裳又不会往这个号上打。
“嗯,师弟。”
“你不是要装修吗,怎么不给我开门。”
上官鸿信从床上坐起来,拉了一下窗帘,竟然已经睡到第二天了。他夹着手机去捞自己的衣服,边问道:“你在我家门口?”
“不然呢。”
“你,你等我一下,我不在家,我马上过来。”
俏如来那头没说话,过了几秒把电话挂了。
上官鸿信仓促出门,换鞋的时候遇到刚起的墨雪。
墨雪上下扫了他一眼:“鸿哥你……这么早起来晨练?”
“俏如来在我家门口等着装修,我先过去。”
简短的解释。他是真的心急,关门的力度没控制好,整个家都震了一震。
东门被响动吵醒,跳下床奔出来:“怎么回事?地震了?”
“没,睡你的觉去。”
“鸿哥呢?这么早出门?”
“是啊,出去了。”墨雪走到厨房门口的小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喉,“我要收回我昨天那句话了。”
“你昨天说了很多句话。”
墨雪没理他,重新下结论:“早上七八点把人叫起来装修,要是俏如来这也算放下,那你都可以脱单了。”
“喂!墨雪不沾衣,一大早你是不是想打架?!”
俏如来站在上官鸿信的家门口,工具箱挂在肩膀上,重量和地心引力一块作用把他往下拉扯。
出门前史仗义抱怨他发神经,一大早不睡觉把人吵醒。俏如来充耳不闻,把面包丢进烤面包机。
史仗义翻了翻他的工具箱,一惊一乍:“不得了,你这是要出去杀人呐。”
“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控制力道?免得你一锤子下去砸了一地脑浆还得收拾。”
俏如来看了眼自己嬉皮笑脸说出可怕话语的弟弟,面无表情:“小空,你能不能少玩点丧尸类游戏?”
“不可以。”答案很肯定。
“哦,那如果有机会我也想锤开你脑壳看看里面是什么。”
“诶哟我的哥,听听这话。我真想录下来给咱爸和小弟听听,像话吗,这居然是平时那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市民俏如来说的话,啧啧。”
俏如来冷眼看着史仗义,后者帮他把箱子装好捧过来:“您请——你看我这个弟弟到位吧,哥哥杀人我递凶器,这叫兄友弟恭。”
“很可以。”俏如来把烤面包用保鲜袋一卷,出门前轻飘飘地提醒一句,“中午叔父和婶婶要过来,你记得在家给他们开门。”
史仗义半是愤怒半是绝望的嚎叫走到楼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俏如来摸了摸热乎的烤面包,郁结散了不少。
但是他在上官鸿信家门口站了四十分钟,站到面包都冷了。他打开保鲜袋,考虑是丢掉还是吃掉。
其实他吃过早饭了,带面包出来这件事纯粹是潜意识催动他去做。
“师弟。”出租车只能开到小区门口,上官鸿信一路跑过来,气息有点急促。
他原来是有车的,但出国前不能确定归期,就转手卖了。买车的时候俏如来陪着他一起,他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意识到,“我陪你买车”背后的含义仅次于“我陪你去选房子”。
“师兄来的挺早。”俏如来掂着面包袋,“外国人不都讲究时间观念吗?”
“我不知道你……”上官鸿信道,“要不我把钥匙给你?”
俏如来的手指隔着保鲜袋死死攥着面包,他深吸一口气保持礼貌的笑容拒绝:“我不要,也请你保管好你新家的钥匙。”
从前在学校每个学生都可以申请一个储物柜,他和上官鸿信都有对方储物柜的钥匙,有时候早上打开柜子就能看到热牛奶,有时候甚至能摸出来一份写好的作业。交换钥匙基于对彼此的信任,但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他和上官鸿信。
上官鸿信则是一头雾水,新家?什么新家?他没打算买新房啊?
俏如来最恨他装蒜。凰后在电话里说的清楚,上官鸿信并不是心血来潮回国观光,他找人装修房子,大概是想要准备做结婚的新房。
读书时候俏如来喜欢那种若即若离的陪伴,所以即便窗户纸在前,他和上官鸿信都没有要捅破的意思。至少再多给他几年,让他想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时间从来不等人。
上官鸿信家里出了意外。俏如来知道他父母早亡,财产遗留由族里的长辈仲裁。本来就是一笔算起来很费心力的账,还没来得及算清,长辈也去世了。他妹妹霓裳一个人面对一群旁支的亲戚,独木难支。
多事之秋,上官鸿信不得不丢下国内的一切去处理。俏如来这才惊觉他没有一个好的立场去安慰或者挽留,他的缄默持续到离别的那一日。
他甚至没有去送机,只是发了个信息问:“师兄,你就这样走了,再回来面对我们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不知道霓裳那边到底情况如何的上官鸿信被沉默多日的师弟压垮了最后一丝期待,他那时突然觉得俏如来从来没有认真过,于是他说:“那就不回来了。”
也就不再见了。
那条短信上官鸿信一直都没删,终有一日他鼓起勇气去回看最后的交集。
难为情。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他靠在落地的玻璃窗前,大半个城市都收在眼底。
此岸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唯独没有他的师弟。
两人在各自的回忆里发散,回过神来彼此心照不宣。
俏如来看着满目疮痍的卧室,毫无愧疚,甚至还想再补两下。上官鸿信一看他掏出锤子就暗自叫苦,连忙道:“师弟,你昨天说的,该不会是真的?”
“我昨天说的全是真的,无论你在问哪一句。”
“……你还记得你砸了多少下吗?”
“很清楚,小锤四十大锤八十,一共是3560。”俏如来算账这一点跟冥医学的,门儿清。
“今天的还没开始呢,要么你自己记?”
“……”
上官鸿信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有这钱为什么不去宜家买个现成的装进去呢?”
俏如来很明显管拆不管装,按进度来算全部拆完大概要在这个数字上再乘个好几倍。别说买一个,到时买三个都绰绰有余。
“好啊,那你把昨天的工钱结了,就这样结束我没意见。”
做师弟的心如铁石,说走就走绝不含糊。今天连锤子都来得及使就塞回去,俏如来嘲讽道:“师兄从国外功成身退,有钱了反而还变得抠了。要结婚了也不买新房,装修还舍不得花钱,不应该啊。”
“等会?!”上官鸿信把他这句话在脑子里飞快地过滤了十七八遍,感觉自己好像被扣了个了不得的大黑锅,“结婚?谁要结婚?和谁结婚?”
“……”
言尽于此,言多必失。俏如来不说话了,拿了东西就走:“回头你把钱打到我支付宝上,手机号你知道。”
上官鸿信哪能就这么让他走,堵着门,他人高腿长,俏如来很想把他推开,又觉得这样显得有点不雅。于是他抬头问道:“你不是因为要结婚才回来的吗?”
“我跟谁结婚?”上官鸿信好笑的同时有点窝火,他连个对象都没有好吗。
“那你装修房子干什么?”
“这么久没回来重新翻修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俏如来噎了一下。
“这些话到底是谁跟你说的?”
不用回答都知道是凰后从中作梗。
“这很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上官鸿信反问,“师弟,你这么聪明,五师叔说这话的时候,你都没有怀疑过吗?”
俏如来一巴掌拍在上官鸿信的胳膊上:“抱歉,让一让,我有事赶时间。”
上官鸿信比他高半个头,此刻微微弯腰凑过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变得微妙。
“师弟,关心则乱。”他意味深长,“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俏如来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热气吹拂在对面之人的脸上,只稍再近一点点就能勾起一片旖旎。
这个距离似曾相识。从前最亲密的时候,最近的接触也不过如此。上官鸿信有点失神,记忆里的师弟和眼前的师弟终于重合在一起,突破梦回的限制而触手可及。
然后,俏如来趁上官鸿信不察,坚定且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挂在肩上的工具箱都因为这突然的动作而滑落,直接脱离了俏如来的掌控,“砰”的一声砸在了木质地板上。
但箱子的主人全然忘记了这个物件,他跑到客厅,听到上官鸿信一声痛呼。
可能是被箱子砸到脚了吧。俏如来脚步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跑出去了。
苦肉计都拉不回来。上官鸿信蹲在地上,在疼痛中理解三师叔欲星移说的“做人失败”。
上官鸿信早上全须全尾地出去,回来的时候伤了一只脚。
他在家养了两三天,期间给凰后打过电话。凰后的说辞很简单:“你觉得等你回来准备好再约俏如来见面他就一定会来见你吗?”
“那你也不能说我要结婚了?”上官鸿信是真的冤,“我差一点就洗不清了!”
“你把话说开了就离结婚不远了。”凰后道,“要不是为了攒素材我才懒得管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的事,你们俩怎么那么多事啊,从大学搞到现在还没搞定。”
那可谢谢你的热心帮助了。
装修的事情在那天之后也不了了之了,俏如来一连三天都没打电话过来。上官鸿信盯着通话记录上显示的日期,想他这个师弟在某些时候非常像鸵鸟。
东门建议他:“你要不要发信息给俏如来,说要投诉正气山庄装修欺骗消费者啊?或者投诉俏如来也行啊?”
“如果你希望鸿哥陪你一辈子单身的话。”墨雪否决他这个作死的提议,“你去正气山庄投诉他们少东家,你看谁会理你。”
上官鸿信凉凉地扫了他们一眼,把手机丢开了。
半分钟之后铃声响起来,三个人对望一下。
东门举起双手:“不是我手机的声音。”
墨雪:“我手机震动。”
上官鸿信从沙发的靠枕底下找回了他刚丢掉的手机。
是公子开明。
“喂,落翅仔你回国好几天了也不跟我说!你这样真的是没义气很没义气非常的不讲义气!”
上官鸿信把手机举得离耳朵远远的,语气有些不耐:“有什么事快点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听你重复废话。”
公子开明在电话那头夸张地喊道:“哇哇哇,阿飘你听,这个落翅仔好凶哦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等你想跟我讲话的时候再说吧。”上官鸿信想挂电话了。
“诶别别别!”公子开明清了清嗓子,“你看你,心情不好使人变老,不如快活一宿忘掉忧愁。晚上大家一起来玩啊,给你接风洗尘!”
“不去。”
“靠!你这样就很没意思,阿飘你说说他!”
鬼飘伶的声音远远传来:“明,人家不去你就不要强迫人家了。万一碰上俏如来,两个人见面how embarrass!”
“也是哦。”公子开明笑嘻嘻地,“那落翅仔你要不要来啊?”
“……”
灯红酒绿,声色犬马。
上官鸿信学生时代跟着默苍离,自然不会接触这些。但在国外与人打官司斗智斗勇,约见私家侦探的时候难免会借红灯区做个遮蔽。
公子开明原以为他是第一次来,还想看他不适应的样子嘲笑他。结果上官鸿信半点手足无措都没有,甚至礼貌从容地谢绝了不少前来搭讪的女士。
“看不出来,你好像很熟练。”公子开明的后背抵着吧台,“你果然是在国外学坏了啊落翅仔。”
“用思考代替发问。”上官鸿信对这种场合没多大兴趣,同样也不相信能在这里见到俏如来。公子开明对他做了个鬼脸,说自己先去后边找个人。
站在一边的鬼飘伶朝他举杯,两个人浅浅地碰了一下。
“还在想俏如来吗?”
上官鸿信道:“你可以不用和公子开明一样直接。”
“Sorry.但我想你来是因为明要我说俏如来可能会来。”
上官鸿信不置可否:“我觉得他并不会来这种地方。”
“人是会改变的。”鬼飘伶说道。
这时候背景音乐忽然静止了,人群中自觉分出一条道来。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搬着乐器和麦克风走到酒吧中间的演出台上,公子开明和他们在一块有说有笑。主唱是个戴面具的绿毛,为了调试话筒跟观众嘚啵嘚啵说了几句,上官鸿信觉得他应该去讲相声。
鬼飘伶示意上官鸿信关注那个主唱:“那是俏如来的弟弟。在这,他叫戮世摩罗。”
“是他的二弟?”上官鸿信一眼看来史仗义发胶糊多了,“我记得俏如来说,不让他弟弟搞乐队的。”
毕竟这个造型实在很难和史家人联系在一起。
“那也不过是以前。”鬼飘伶耸肩,“Nothing stays the same way. 你对俏如来的印象还是只停留在你自己的认知里,但他可能已经变了。”
“变了?”
“不是换个发型那种变。”
史仗义或者说戮世摩罗他们已经开始演出了,尖叫和音乐淹没了周遭的一切。鬼飘伶的声音也跟着提高了:“虽然我不太清楚你和俏如来是怎么回事,从我看来我觉得你们很可惜。大家都认为你们会是一对。”
上官鸿信自嘲道:“当事人可能不是这么认为。”
“为什么我感觉你们之间缺乏信任。还是说,you are diffident.”
上官鸿信会不自信吗?要是公子开明在就会说:“落翅仔明明是自信到膨胀。”
“或者你不相信俏如来?”鬼飘伶又把话题绕回来了,“你也看到了,他确实变了。从前俏如来不会同意弟弟在这里鬼混,可是现在戮世摩罗已经是这的驻场歌手了。你们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不好接受的,现在再聊可能就不一样了。”
上官鸿信忆起和俏如来的相处,几年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愉快。都是聪明人,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照理来说已经很了解彼此,但为何关系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暧昧很多时候的确让人受尽委屈。
俏如来是个含蓄的人,作风是三子中最像史艳文的,责任感也最重。上官鸿信从确定自己要回去和霓裳一起打这场硬仗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俏如来。
他不说,俏如来最后也会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件事。上官鸿信确信俏如来得到消息,后者却一直没有任何回音。
这种异常的沉默像是对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做了个审判。上官鸿信允许俏如来保持这种沉默,就如同他也对俏如来一般沉默。
如鲠在喉。但缺乏立场这四个字掩耳盗铃般地充当了一剂酸性溶剂,上官鸿信把多余的情绪和着酸涩咽下去,尽力在所有人面前维持他的毫不在意。
他要用什么身份去问俏如来:你可以等我回来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许这一去失败了,他和霓裳一无所有,回得来他又怎么应对俏如来磐石般的等待呢。
说到底是年少天真的菲薄,让他在自己构建的幻想中惶惶不安。
鬼飘伶的话很对。自信的人,在感情里却未必如此。
公子开明说是给上官鸿信接风,到最后自己浪过头,跟着史仗义他们转战下一个地方嗨去了。
鬼飘伶歉意地跟他道别,说替他叫了车在路口,下次再正经聚一次。
上官鸿信目送他们七倒八歪的背影,夜风吹得他本来就没怎么被酒精灌顶的头脑愈发清醒。
还没走到路口,斜对面的地面上多出一个拉长的影子。
俏如来脸色不虞地往这边走,看到上官鸿信的时候脸上有些意外。
“你怎么在这?”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两个人同时脱口,场面不尴不尬。
俏如来道:“公子开明打电话给我,跟我说小空喝多了,让我来接他。”
“哦。”是这样,上官鸿信点点头,“我刚跟他们一起。”
“他们去哪了?”
“不清楚。鬼飘伶的意思是他们可能要通宵。”
“有人负责还叫我过来接人,”俏如来简直头疼,“公子开明喝太多了吧。”
上官鸿信忽然有种灵光顿悟,通彻全身之感。
他对俏如来说:“可能,我觉得,公子开明只是说错名字了。”
“?”
“他想表达的是,让你来接我。”
俏如来神情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他好像很多年没有听见上官鸿信这么和他说话了。他问道:“你觉得这句话很有幽默感吗?”
上官鸿信语气轻快:“并不啊,师弟。我觉得没问题。”
“我看你也喝多了。”俏如来抱着胳膊就往回走。
“师弟,如果我酒喝多了,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街上吗?”
“你一个成年人还不能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吗,喝多少又不是谁逼你的。”
“那我家被你拆了,我无家可归你不负责吗?”
俏如来走了两步,停下回顾:“你这几天住哪?”
“东门和墨雪那里。”
“哦——你有落脚的地方,需要我帮你叫车吗?”
“这个点他们都睡了,我没钥匙。”
天知道上官鸿信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东门明天不上班,现在肯定在跟人开黑打游戏。
“你随便找个酒店对付一晚也可以。”
“我没带身份证。”
他说得太理直气壮,让俏如来站在原地谨慎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师弟,你就一点都不讲同门情谊吗?”上官鸿信搬出两座大山,“也行,那你帮我打个车到老师和冥医前辈家里吧。”
这句话更是胡扯。就算他现在站在老师家门口他也不敢敲门,毕竟按冥医和默苍离的作息时间这个点肯定深度睡眠了。
但是他不敢俏如来也同样不敢。要是上官鸿信真的喝多了去找老师,回头一对说是俏如来不拦着大家就同归于尽吧。
这个险冒不得。
俏如来盯着上官鸿信那张淡然的脸,发誓他绝不想让对方如愿。
这一点在打车的时候做到了。
俏如来坚决不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跟司机报了家里的地址。上官鸿信的目的达成,也不非要在外人面前撩怒俏如来,他像一个喝多的人自觉地上车装死。
两个人认识很多年,上官鸿信也曾经送俏如来回家过,仅限于在家楼下。
这是他第一次登堂入室。
“师弟,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银燕有个考试,去叔父那边住了,父亲出差了。”俏如来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新拖鞋给他,“银燕的房间才打扫过换了新的被子,你去那睡吧。”
“……不应该是我睡你房间吗?”上官鸿信觉得他剧本拿错了。
俏如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大街上挺宽敞的,你可以想睡哪睡哪。”
他眼神凶狠,可惜落在上官鸿信眼里是久违的使小性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全无威慑力。
酒喝得不多,身上倒沾了一身风月场所的气息。上官鸿信知道俏如来也很爱干净,就算有什么话要说,也该去洗个澡。
因此他很自觉地问俏如来:“师弟,有衣服借我穿吗?”
“没有。”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如果你希望我在你家裸睡的话。”
“……不要脸。”
俏如来现在已经后悔把这人领回家了。然而请神容易送神难,请的还是个瘟神,他只能认栽。
好在内裤有全新的,至于上衣就随便翻出来一件宽松的T恤。
上官鸿信洗完澡出来,客厅里已无俏如来的身影。房间门关着,他敲了两下,听得门内的人闷声道:“要睡觉了。”
“师弟,我有几句话要说。”
“明天还可以说。”
“师弟,你让我进去说吧。”
“都说了明天再说!”俏如来的声音隐隐有怒气,“凭什么你要说我就要听?”
他站在门口,垂首无言。
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是十五分钟,俏如来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踌躇着走到门边问道:“人还在吗?”
“在的。”
门开合的范围从一条缝扩展到能站住一个人。俏如来在自己房间里洗完澡,头发还没干透,浴巾搭在手上。
两个人再次面对面,竟俱是哑口无言。
“有什么要说的,也许明天我就不稀罕听了。”
“无聊?不说就回去睡觉了。”俏如来的手按在门把手上,把这条门缝对上封死。
上官鸿信手疾眼快,一手撑在门面上,抵住不让关。
两个人之间再次对峙。
“师弟,对不起。”
忽然地,上官鸿信开口。
俏如来的手紧紧抓着浴巾的一角。他把一捧浴巾堆在胸口抱着,好像藉此就能抵御一切他不想听不想面对的事情。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俏如来把球踢了回去。喉咙里难受得紧,他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
他申辩道:“也没什么好说的。”
曾经以为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可实际却是难再为水。数年里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俏如来都不得不去想,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原来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断掉。
年少时赌了一口气,经年里杳无音讯。
“我那时不知道要如何……外面太危险,我不敢把你暴露在那种环境下。”
上官鸿信以为俏如来不知道的,其实他都明了。
聚会的时候公子开明喝了两杯酒嘴里就开始飘着,趁俏如来去洗手间的功夫嚷嚷道:“落翅仔在国外可苦啦,为了争个家产还得跟人打游击战,四处跟踪抓人把柄,啧啧啧。”
俏如来根本没走,他倚在门口,只想听到关于上官鸿信的近况。
他如愿了,却不是他想听的。
他又哪里知道自己想听什么呢?若听到师兄过的好,事业爱情两不误,该当如何?
正是因为太清楚上官鸿信的经历,俏如来才更觉得心酸。师兄和那些面目模糊的族人为了争遗产继承,为了立足与生存,双方都在互相留心对方的举动,收集到的弱点越多,才能在拉锯战中取得最终胜利。
他不能跟上官鸿信去,他不能陪他一起并肩作战度过最后的难关,他去了不一定是助力,反会成为拖累。
“你当我是温室里的花朵?”俏如来半是自嘲半是玩笑,“我又是你什么人呢,暴露不暴露算什么?”
“不是我什么人。”上官鸿信承认,他二人当时谁也没有提出做情侣的要求,充其量是暧昧的对象。
俏如来看了他一眼,嘲弄的笑容还停留在嘴角,准备留给下一句话添作点缀。
“但是你是我的弱点。”
“我不能让他们从你下手,逼我从争斗中认输。”
“因为我一定会认输的。”
这话里的逻辑是,上官鸿信笃定,就是敌人看了也知道,俏如来和他关系匪浅。
俏如来试着抚平情绪再说话,但是想说的拦也拦不住。他退后一步,感觉有点可笑。
“你这么相信你的对手一定会针对我?”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上官鸿信被问懵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想帮你能帮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支持你去夺回属于你的,不相信我能等到你得胜归来?你不相信我们俩之间存在感情?还是你觉得没有那层可笑的名分我就不值得你推心置腹?”
俏如来把浴巾卷成一团扔到一边。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你真的有把我放在心上吗?你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是否觉得我幼稚,告诉我后我会要求你要在你妹妹和我之间做选择?”
他一连串的问题,每一个字都清晰熟练,应能预想这些年从未忘记。或许心中的伤口如同裂开的峡谷,只会越分越开,越裂越深。而他死死攀住边缘,不肯上去,也不肯坠落。
他悬在半空,日日受着折磨。手指抠进岩壁里,淌血了都不松手。
磨破后结成的茧蜕作这些质问,漏进深夜山谷里滴水的回响,一点一滴到天明。
扪心自问,俏如来说的错了吗?
上官鸿信当年和俏如来之间差的不是错觉中那一层随手都能揭开的窗户纸,而是隔着另一层。
犹如雾里看花。
而非是真正的情人间那种澈净明通。
卧室里只开了床头灯,俏如来能看见上官鸿信的睫毛,似是倦鸟的羽翼,仍在归巢前做最后的振翅。
不需要语言和其他。
他心软了。
因为俏如来不是当年赌这一口气的小师弟,上官鸿信应也不是不知如何表达情绪的迷茫少年。
“我知道你用自己的方式替我考虑。”俏如来道,“这真要不得。”
“是。”上官鸿信答。
他除了说是还能说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是要沟通的,兜兜转转的试探,只能加重彼此的误解和隔阂。
一切在分开后有了更好的体悟,这点他懂,俏如来懂。
但现时他不说了。俏如来已明白他将要说的,这一刻才有了分外通透的惊喜。
一别经年,未必各自两宽。深思熟虑,还是相见欢喜。
——后记——
第二日俏如来醒来觉得头疼的厉害,拿起手机一看,才睡了三四个小时。
昨天夜里两个人还是挤在一张床上睡了,虽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失而复得很容易把人变成话痨,上官鸿信和他分享了这些年彼此错过的人生,聊到后来也不知道谁先没了声音,疲倦一下战胜了两个人。
他是被客厅的响动吵醒的,估计是小空回来了,乒乒哐哐跟抄家似的。
俏如来擦了把脸才推门出去,上官鸿信正在研究冰箱里的鸡蛋和生菜,准备做个三明治当早饭。从戮世摩罗变回来的史仗义同学发胶还没来得及洗,嗨了一晚上乱得和灌木丛有的一拼,不过好处是为他助长了几分气焰和身高。
他盯着上官鸿信,像是看到了外星生物入侵。
“您哪位?大清早来了个啥?田螺先生?”
上官鸿信沿着碗沿敲开鸡蛋,蛋清蛋黄漂亮的铺在平底锅里。
“田螺先生没有,你大哥的男朋友了解一下?”
史仗义撕开一包牛奶,连声呸呸:“哇不得了,俏如来居然还把姘头带回家来!”
“小空。”俏如来站在房门口都听不下去了自家弟弟的用词水平,走了过去,“你刷牙了吗,就喝牛奶?空腹不要喝冰牛奶。”
“你刷牙了吗?”这是上官鸿信的征询,“蛋快煎好了,面包也烤好了,你要加沙拉酱吗?”
俏如来摇了摇头。
史仗义插进一只手在两个人面前挥啊挥:“两位青天白日请注意一点,当我这个小弟是瞎的吗?你们俩眼睛里的火花都快爆出来了诶!”
“刷牙去。”俏如来强硬地把弟弟的牛奶抢了过来,赶人去洗漱。
吃完早饭两个人在洗碗池边讨论今天的行程,上官鸿信认为要去找一家靠谱的装修公司,至少先把之前的报复现场给善后了。
俏如来瞪了他一眼,自己先撑不住笑了:“活该。我还没跟你拿拆家的钱,怎么想赖账吗?”
上官鸿信凑过去,声音不低,却故意让气息拂到俏如来耳边:“我怎么会赖账,若是你想要尽管来拿,不够我以身抵债。”
“哦?”俏如来上下打量他:“怎么个抵法?”
“轻一点一下四十?深一点一下八十?只怕是最后你还倒欠我一笔。”
俏如来先时没懂,回过神来后耳根都红了,愤然啐他:“流氓!”
“喂,我说,”史仗义隔了张餐桌站在他俩背后,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我可都听见了,我还是个孩子啊!大哥污染我!”
“谁给你作证?叔父在还是父亲在?”
“靠!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啊。”史仗义嘟囔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可是家里当真没有旁人。
他大哥和大哥的男朋友在和煦的晨光里紧挨一块,说起关于'挑一个什么样式的衣柜放在家里'的话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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